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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灯的使者》序

收录:2012-2-17  作者:刘禾  来源:网络搜集  点击: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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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持灯的使者》的主角?在阅读中,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即虽然《持灯》里每篇文章的立意是要谈诗人和他们的诗,但文中经常被凸显出来的、甚至有点喧宾夺主的是白洋淀、杏花村、北京东四胡同里的“七十六号”大杂院、十三路公共汽车沿线、前拐棒胡同十一号等等。这些地点是早期《今天》诗人和地下文学的志愿者们曾经出没或生活过的地方,它们往往在《持灯》的回忆文章中一跃而成为主角,白洋淀尤其如此。多多在回顾他与芒克和岳重的友情时,写道:“芒克是个自然诗人,我们十六岁同乘一辆马车来到白洋淀。白洋淀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历来有强悍人性之称,我在那里度过六年,岳重三年,芒克七年,我们没有预料到这是一个摇篮。当时白洋淀还有不少写诗的人,如宋海泉、方含。以后北岛、江河、甘铁生等许多诗人也都前往那里游历。”多多用的“游历”这个词是很有分量的,它恰如其分地体现了地下诗人的交往形式和地下诗歌的传播渠道,就连友谊的建立也通常依赖于这样一种交换方式,比如,多多告诉我们,他和芒克相约每年年底要像交换决斗的手枪一样,交换一册诗集。

关于“游历”,宋海泉、戈小丽等人的回忆提供了更为详细的左证。食指(郭路生)从北京到山西汾阳县杏花村插队期间,他的诗歌很快传遍全国,不但在陕西内蒙广为传抄,还传到遥远的黑龙江建设兵团和云南兵团(独立于大众传媒的如此广泛迅速的长途传播现象,值得认真对待)。戈小丽说杏花村一时成了诗圣朝拜地。知青们逢到下雨天歇工日,就纷纷来到杏花村拜见食指,跟他谈诗。“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些身穿破袄、腰间系草绳(当年知青的典型装束)的男青年,迎着细雨,踏着泥泞,走上通向我们住处的小山坡,破得开了花的棉袄遮不住他们洋溢的青春及脸上透出的知识气息,有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风度翩翩。”北岛、芒克、和黄锐他们创办《今天》文学杂志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这个圈子很快又有徐晓、万之、周郿英等人加入),但在这之前的十几年中,手抄本诗歌的游历、诗人们的游历、还有读诗人(经常也是写诗人)的游历,是中国地下文学得以创造、生存和传播的唯一空间,那里面孕育了一代先锋诗人和他们的读者。北京以外诗人的社交方式以及诗歌的游历渠道与《今天》诗派也大体相同,诗人们好象总是坐着火车跑来跑去,这使我想到柏桦的一篇文章,他描述诗人张枣如何连夜乘车从成都跑到重庆会朋友,只因他那天刚完成一首新作。九十年代以来,北岛、多多、杨炼、万之、还有已故的顾城等人在国外流亡的命运,好象也是沿续了多年前诗人们在北京和白洋淀之间,以及其它地方所开始的游走,这些诗人和作家的流亡肯定不是到了西方以后才开始的,反过来,也不能说留在国内的诗人就没有开始他们的流亡。北岛好象在哪首诗里写过,词是语言的流亡,是不是就包含了我说的意思?

我很重视这一类“游历”的经验对于文学史写作的特殊意义。一般来说,研究文学史的人比较看重作家、作品、和文学潮流,偶尔也触及作家与作家,作品与作品之间的交换活动,但这些活动往往是被放在形形色色的作家论的框架底下讨论的,因此只是把它限于个别作家的个人经验。这种文学史写作暴露出很大的盲点,它不重视“游历”这一因素,不能把它作为文学发展的必要社会条件来看待,更不能把它上升到普遍的理论层面进行讨论。《今天》诗派以及其它诗歌潮流的经验证明,诗人或诗歌在“游历”的形式下交换及流通,不但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而且是理解中国七十年代前后“地下文学”的关键环节。这种“游历”不仅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构成必不可少的传播手段,它根本上是创作的源泉、出发点。“游历”作为一个动态的概念,有助于我们发现一些通常被正统文学史的框架所遮蔽的现象,比如个人、社会、和作品之间究竟是怎样互动的。地下文学这方面表得尤其突出,但地面文学未必不是这样,只是“游历”的形式要细加分辨,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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