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国新小说”
恍惚间,翻过新世纪已经数年。在这个唯“新”是求的时代,一切都走马观花似的变换。文学也不例外。几年早已让人等不及了。新?什么是新的?如何成为新的?哪里可以发现新的?读者企盼的目光犹在追腥逐臭。
当新新人类已成昨日黄花,当轰然降临的灾难、摧云裂帛的惨痛再也无法触动魂魄,当消解被消解本身所消解,当梦想的“美丽新世界”尚未到来之际,当任何意义的写作或语词泡沫都难以“抵消”来自内心深处的哀哀无告,究竟什么是我们可以把捉的文学上的新?人们目力所及的冠以“新”之名的所谓“新写实”、“新状态”、“新生代”等等,早已陈列在历史博物馆里(或者用一种刻薄的说法,早已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里)。至于后来五花八门的“70后”、“美女作家”云云,一方面显示了命名的急不可耐与黔驴技穷,另一方面宣告了花样翻新的难以为继。
这时,听见有人说:新小说。什么?新……小说?
这一称呼却与我近几年的阅读不谋而合。在最近几年的不经意的阅读中,我确乎隐约地觉察到了某些新的苗头,这是指中国的小说书写。诗歌不用说了,一浪高过一浪的鼓噪,总是泥沙俱下地汹涌向前。我留意到,当大家拼命炒作“70后”、“美女作家”之时,在从来不显得寂寞的小说领地,却闪现着一些有些冷寂的身影。他们或许是自甘寂寞,或许是故意逆潮流而动,总之,一种别样的书写趋向(也许是我们所期待的新)在一些人的笔端出现了。
后来我才知道,早就有一个名叫“中国新小说”(www.china-novel.com)的网站,已将这些自视异端的书写者聚拢在一起,它成了这些喜欢标新立异的小说家的栖歇地。登陆上去后发现,里面赫然排列着:赵刚、李大卫、彭希曦、马铃薯兄弟、罗鸣、孟秋、杨邪、王寂、张楚、胡、黄梵、吕新、郭平、育邦、朱也旷、洪菜、鲁毅、陈卫、唐伯画、流马、杜撰、崔子恩、胡君、王传宏、柳营、斯继东、妖瞳、吕军、西途……这些小说家各自以作品专辑的方式,将自己的最新探索展示在所有逗留这一网站的过客面前。
可以明确的是,这是一批怀揣着巨大野心的小说家。他们以网站为据点,在世界各地(譬如赵刚在南京、彭希曦在成都、李大卫在纽约、崔子恩在北京、王传宏在东京、杜撰在杭州等),不约而同地谋划着发动一场新的汉语“小说界革命”。“差异”成为这批小说家进行写作的前提,他们试图以具有醒目个人印记的样式,将自己的文字与前人(包括各色各样的“先锋派”)区分开来。
不过,某种警示又提醒我,这里的“新小说”,绝非远在法国的新小说在中国的翻版,或其遥远的回声,虽说网站负责人赵刚对法语、法语文化和文学情有独衷。二者可以说毫不相干。实际上,他们中的某些人在谈到法国新小说时,甚至暗含着不屑。不,我们与他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中国的新小说家们果决地说。如果说我们与他们有什么相同的话,那只有名字是相同的——但也只是碰巧取了个重合的名号。他们的话音里满是嘲弄的语气。
当然,借用中国新小说代表人物赵刚的说法,之所以取此名号无非是“希望借鉴法国人的创新精神,呼唤并导引出一种独立的小说意识”;他清醒地意识到,“小说(艺术)的疆域是无限的,‘法国新小说’所达到的艺术高度并不是世界文学的尽头,我们依然可以从今天出发,从新小说出发,去探索小说世界陌生的层面和疆域,去看一看小说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因素”。(1)为了实践这个看似“轻逸”的愿望,这批小说家中的多数已经进行了多年的摸索和积累。现在,是以更为集中的方式展现他们成果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