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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炼话论略

收录:2011-12-20  作者:傅憎享  来源:《锦州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4年第1期  点击:1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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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语言与文字的分离,汉字虽然累万积千,仍难实录口语。丰富多采的“活人的唇舌”,一经笔录便见文字的贫乏。许多口语有音无字,便谓本无其字。历代作家为文,常常下笔踌躇,难于落墨。曹雪芹不愧为语言巨匠,“从日常丰富的口语中,严格地挑选最准确,最恰当和最有意义的字眼”[1]。博采慎择、约取锻炼,把口头语言的毛坯,加工锤炼成为文学语言,“使文章更接近语言,更加有生气”。(鲁迅语)。源于活人唇舌的口语,一进入《红楼梦》便丰富了文学语言的宝库。

一、炼话炼字,皆入神化“言者,意之声;书者,言之记”,字是记言达意的。汉字本是表意文字,特点是单音成义,字充当词素时也是有义的。尽管词不是词素字义的相加,但词索字义却不容忽视,它影响与决定着词的表现力强弱和感情色彩的浓淡。甚至可以从字中“审象求形”而由象见义。鲁迅道及汉字“耳闻其音,目察其形,心通其义。”字能诱发美感,意美感心、音美感耳、形美感目。汉字所以有诱发审美通感的能力,因为汉字形音义间有着内存的联系,是以形构字的表意文字。如拉法格所说:“人是从象形文字开始,他用物象的描写代替事物,狗表现为狗的图画,而后过渡到象征的文字,用动物的头表达它的全身”。[2]汉字尽管变迁但形象与意境仍然蕴涵于字象之中。由此及彼、联想类推是人们思维心理的规律,因而由字形而连类产生象内之义、象外之境是非常自然的。比如,由一个字油然生出鲜明的形象感,甚或在各种感官(视觉、听觉、味觉)产生感觉的明晰性。唯其如此,古今作家重视炼字,甚至达到“一字千金”的程度。这里也当包含着追求“字境”的因素。一般来说,在写作中把句子用活,比较容易;把字用活就较难。雪芹善用活字直陈口语,信手拈来俗字描述口语乡音率然成章,语直意切,深义寓于质朴平实的字象之中,别有韵味。明斋主人称赞:“所引俗语,一经运用,罔不入妙,胸中自有炉锤”。第五十回凤姐请贾母赏雪“到了老祖宗那里,鸦没雀静的”脂砚批道:“这四个字俗语常闻,但不能落纸耳,便欲写时究竟不知系何四字,今如此写来真是不可移易”。脂砚说出了常闻口语下笔的难处,也指出了雪芹如此写的不可移易的妙处。这四个字虽然可以写作“鸦默雀静”,但雪芹却取“鸦没”,从字境中画出鸦雀归巢的一片静寂的情状。不是一般地写雅雀无声的静默,而以“鸦没”突出了没有声源的万籁俱寂。因此,博得脂砚的赞叹。雪芹“用字用句。皆入神化”之处颇多,试比较一个“彳贞”字,写刘姥姥“然后(彳贞)到门前。”这个字是谐口语之音,本无其字,其义为脚步轻而慢地擦走。甲戌本脂批:“(彳贞)字神理”。因字辟,戚序本改从“蹭”,音义尚且相近但神理稍逊;庚辰本作“走”平淡无神;至于程乙本改作“溜到门前”神理全无,意义大相悖谬。庚辰本三回“忙寻邸报看真确了”及“总没真著活儿”,如此写来真而又确、真而又著,而旧人文本所从之程高本作“总没准话儿”则何其平庸。三十九回“稀破”的庙门与五十回“稀嫩”的野鸡皆是口语,著一“稀”字,其破败、柔嫩达到稀有罕见的程度,一个“稀”字强化了语言的色彩。三十四回薛蟠说:“谁这样赃派我!”旧人文本作“编派”则失其鲜明生动,因为“赃派”一是口语实录,二是“赃”字中涵有“栽赃”之义。同理,二十四回“翻来掉去,正没个抓寻”,庚辰本旁改作“翻来复去”,文言化了,不如“翻来掉去”口语亲切。六十二回“简断爽利”已卯本改作“简单”,“断”字有决断简捷,“简单”则失了神彩。“鸦没”的“没”字、“稀嫩”的“稀”字、“赃派”的“赃”字都是寻常的俗字,雪芹特地选用俗字,这也是他一贯的主张。七十六回借人物之口发作者之见地:“这凸凹二字,历来用的人少,如今直用作轩馆之多,更觉新鲜,不落窠臼”。“只是这两个字俗念“洼拱”二音,便说俗了,不大见用,只陆放翁用了一个凹字,说古砚微凹聚墨多,还有人批他俗,岂不可笑”。可见雪芹极力主张用俗字写俗音,书中佳例殊多。六十五回尤三姐说:“咱们来亲香亲香”,旧人文本改作“亲近”。亲香即俗音,选用“香”字亲而至香,有情有味;书中不仅用在两情狎昵之时,在端肃的长幼间也用:“大家在一处挤着又亲香又暖和”。(庚辰本五十四回)曹雪芹在用俗字写俗语,看似信手拈来,实则开掘选炼,为求精当。从所选之字的形音义极细微的差别(微殊),可以看出作者的苦心。他力求“把思想中最细微的差异也明确地表现出来”。莫泊桑《论小说》中指出:必须以一种高度的敏锐性去区别由于一个词在文句中位置不同其价值所发生的一切变化”。《红楼梦》中宝玉“用树枝抠了一个坑”埋夫妻蕙,辰卯本皆旁添作“挖”,“挖”字动作宽泛、小大由之;“抠”是小动作,且又不是一般工具而是树枝,从微殊中看出《红楼梦》炼话炼字,确是比佳择优。“你一天不挨他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小说词语汇释》解为“冲撞、冒犯”,释未及义。庚辰本原作“蠢”又改作“撞”其实,“村”与“蠢、撞”不同;“村人”与今语“寒碜人”差当,虽然是以话冒撞刺人,但其中有村野粗硬的内涵。八十回“问个青浑皂白再动粗卤”,“不问青红皂白,如歹就打人”。“青红皂白”四字皆为颜色组合成词,而后者清明与浑浊也相对偶,由清浑相淆而致皂白不辨,构词也很精妙。两组词在书中并见,显然因其互有优长,有意使之并存。庚辰本三十九回回目《村姥姥是信口开河》,河字又点改作“合”。开合,谓人咀两扇皮,一开一合,信口胡云。元曲,验名氏《争报恩》“那妮子一尺水翻腾一丈波,怎当他留支刺信口开合”。“信口开河”,似受“口若悬河”之影响,漫漶不知所之,倒也颇为形象。“青红皂白”与“清浑皂白”,“信口开合”与“信口开河”不是不能两立,应该视为变体可以同时并存。类似的如庚辰本二十一回“鸡声鹅斗”旧人文本作“鸡生鹅斗”,取正在争斗时鸣叫之声或取争斗结果生分皆无不可。《红楼梦》在选用俗字记录俗词时并不胶着执一,“扎筏子”一词就有“作筏子”“扎个筏子”不同写法。《金瓶梅》二十回“平白把我的小厮扎罚予”,著一“罚”字,指无辜被祸;而“扎筏”则有代人受过、引渡他人之义。与之相类的书中更有“作法”一词:五十回“拿我做法子”,九回“却拿着香怜作法”。可见,“筏”、“罚”、“法”应视为不同的各有殊异的词语。即便是同一个词语,一词多写的情形,书中也多见。仅以“跟头”为例:一回“翻过筋斗来的”新人文本注:“一作‘触斗’,通作‘跟头’。指受挫折觉悟的人。”——这指的是书中的特定义。书中也有用身体失去平衡而栽倒本义的,二十九回“把那小孩子打了一个筋斗”,旧人文本作“斤斗”。六十三回“水银灌的打金斗的小小子”、指的是能翻跟头的泥俑。济南出土的“丽嬉陶俑”中有“跟头俑”。作为表演的跟头历史久远,唐时甚盛,宋元时更搬上舞台。“筋斗”、“斤斗”、“金斗”、“跟斗”、“跟头”是同一个词的不同的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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