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翻译事业是伴随着帝国主义入侵而开始的,随着中西文化交流的发展,近代翻译也日益发展起来,但作为其理论导向的翻译理论,在近代虽无经典的、系统的论著出现,像英国近代泰特勒(A·Tytler,1747—1814)的《翻译原理论》那样的专著;但散见于各种著作中的论文、序跋、奏稿,却反映了近代对翻译的认识和主张。我这里侧重于谈文学翻译理论。
一
对翻译重要性的认识是近代前期学者们论述的重要主题。因为阐述翻译的重要性,主张译介西书,是当时宣传“西学”的中心内容,也是近代中学与西学之争的一个重要方面。作为近代首先觉醒、睁眼看世界的第一批知识分子,他们都十分重视译介西书的活动。
近代两位经世致用的思想家林则徐、魏源,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他们均主张翻译西书。林则徐在广东禁烟期间就“日日使人刺探西事,翻译西书”(魏源:《圣武记》),并设立译馆,他还组织编译过《四洲志》、《各国律例》、《华书夷言》等书。魏源便将以上三书,以及林译《澳门月报》五辑等扩编为《海国图志》。《海国图志》是当时国人学习、了解西方很重要的一部书,对日本明治维新影响亦很大。在近代初期与林、魏认识和主张相同并有译介西书活动的还有梁廷楠和徐继畲,他们编译的《海国四说》和《瀛环志略》在近代也均有很大影响。不过严格讲起来,以上所述还只是些编译活动,属于实践方面,而从理论上阐发翻译的重要并主张设立专门的翻译机构、培养翻译人才的,其代表性的人物当推曾国藩和马建忠。
1867年,当时曾国藩任两江总督,他看到江南制造局翻译的西书后,十分高兴,于是便正式提出建立江南制造局翻译馆。他在奏请清政府增设江南制造局翻译馆时说:“盖翻译一事,系制造之根本。洋人制器,出于算学,其中奥妙,皆有图说可寻。特以彼此文义,捍格不通。故虽日习其器,究不明夫用器与制器之所以然。……拟俟学馆建成,即选聪颖子弟随同学习,妥立课程,先从图说入手,切实研究。庶几物理融贯,不必假手洋人,亦可引伸其说,另勒成书。”(《轮船工峻并陈机器局情形疏》,转引自郑振铎编:《晚清文选》,上海书店1989年影印本,第83页)此文因系奏折,所谈设立翻译馆的原因虽缺乏理论色彩,但大约这是较早阐述翻译重要性的文字。
马建忠是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曾留学法国,获博士学位,并曾任驻法国公使郭嵩焘的翻译。1894年,他在《拟设翻译书院议》中,较早从理论上阐述了翻译中的若干问题,首先论述了翻译的重要。他说:“余也嵩目时艰,窃谓中国急宜创设翻译书院,爱不惜笔墨,既缕陈译书之难易得失于右,复将书院条目与书院课程胪陈于左,倘士大夫有志世道者,见而心许,采择而行之,则中国幸甚。”马建忠提出设立翻译书院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是根据当时“学习西方”之急需,“译书之不容少缓”;二是“译书之才之不得不及时造就”。要翻译西书,必先造就翻译人才,这是探本之说,马氏抓住了问题的根本。其次,马建忠进而又指出了当时翻译界的弊端。他说:
今之译者,大抵于外国之语言,或稍涉其藩篱,而其文字之微辞奥旨,与夫各国之所谓古文词者,率茫然而未识其名称;或仅通外国文字语言,而汉文则粗陋鄙俚,未窥门径;使之从事译书,阅者展卷未终,触人欲呕。又或转请西人之稍通华语者为之口述,而旁听者乃为仿佛摹写其词中所欲达之意,其未能达者,则又参以己意而武断其间。盖通洋文者不达汉文,通汉文者又不达洋文,亦何怪夫所译之书皆驳杂迂讹,为天下识者所鄙夷而讪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