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运动的发展轨迹,形成了一条左右摇摆的探索道路。这种趋向,可以名之为“钟摆运动”。这样的发展模式,和以往的文学史有所不同。古代文人从《诗经》开始的文学阅读经验,让诗人很容易奉风骚传统为艺术圭臬;现代诗人的创作,在更大程度上受到文学时尚的驱动,其艺术道路的多变,就成为新诗运动不变的特色。回顾新诗运动的发展历程,显然应该认真看待这种颇为奇特的创作趋势。
一、新诗运动,在多层面的“钟摆”状态下展开
由于新诗运动处在诗歌文体的草创阶段,遂形成了一种“钟摆运动”的发展模式。诗人在诗感、诗观与诗运这三个不同层面进行探索,以寻找最佳的艺术表现样式。总的来看,新诗的诗感关注文体的外形式,主要表现为散文美趋势,属于文体风格方面的审美特质;新诗的诗观关注文体的内形式,主要表现为意象美原则,属于创作方法方面的艺术追求;新诗的诗运则关注文体的内容,主要表现为社会美理想。这种背离旧诗艺术传统、
“离经叛道”的发展趋势,是在“钟摆”状态下诗人 长期探索的结果。所谓新诗的“钟摆”状态,是指在调整艺术格局时,内容与形式发生了反复摇摆的态势。大体上,文学史就是不同文体发展创新的过程。由于探索具有不确定性,文体的内容和形式两方面都会发生明显的变化。问题在于新诗的变化格外剧烈而频繁,是文化转型期特有的艺术现象。旧诗几千年,新诗几十年,文体形式的探索任务固然艰巨;几十年中战乱和动乱交替,不断向新诗提出新的社会使命,同样促使诗人频繁变更文体———对于文体的成熟,这显然属于不利因素。新诗处在“钟摆”状态下,民族艺术传统的影响降低到了极点,同时代诗人之间相互的影响也一样降低到了极点。这是一种饶有兴味的艺术现象:当新诗运动处在诗歌艺术自我定位的过程中,中国诗歌随之进入一种无所依傍的历史阶段。这是文学史上“非常态”的创造时期,诗人既然无圭臬可遵循,就被迫进入了自由表现的状态。这个时期的创作,诗人可以任意挥洒,根据表现的内容来选择诗歌的形式。但是,新诗运动最大的困境亦源于此。诗人完全即兴的创作,让诗歌艺术变成了“一次性”的创造过程。几乎每个诗人,都要从自己的体验出发,来寻找感悟的思路。在创作的过程中,诗人为了实现表达的准确性而发挥其创造力,其艺术成败就带有随机性。诗人面对着“新”与“深”的矛盾,要运用“新”的文体来实现“深”层次的表达,但是创新离不开积累。诗人的艺术积累方式,却属于阅读爱好“个人行为”。所以新诗运动中幸运的成功者,往往是审美视野更加开阔的诗人。
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新诗的现实主义创作精神———诗人主要不是从形式美的规律出发进行创作,而是依据现实美的特征来从事创造的。“新”意味着不求同而存异,“深”意味着从变化了的现实出发,所以创新者必须忠于自己的真实体验。正是新诗文体的外形式、内形式乃至内容的变化,决定了新诗艺术的发展轨迹。在这里,诗感、诗观与诗运三个层面都处于摇摆状态,而诗人的体验和感悟,则是他从事选择的主要标准。“钟摆”的轨迹,就这样产生了。
二、诗感的演变,是从格律体到自由体,再从朗诵诗到新民歌
所谓诗感,主要指诗歌的形式感———“诗感”犹如“戏剧性”,它表现了人们对于诗歌文体的直观印象。“像诗”还是“不像诗”,就产生于人们对于诗歌流行文体的观感和判断。从格律体到自由体是从旧诗转向散文化的新诗,从朗诵诗到新民歌是新诗为了大众化而回到格律化(和旧诗相比,新民歌属于一种松散的格律化结构)。新诗摆动于二者之间,表现出诗人在传统面前的矛盾心态:叛逆还是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