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研究”学科化的社会背景
电视研究要成为一门学科,前提是普遍观念的改变。观念之扭转,光靠学术界的努力是不够的,端赖于一股社会“合力”的推动下。这股合力,不仅仅表现为各类知识之间的交互影响,还表现为不同社会力量之间的话语争夺。“学术”本身,具有不正自明的权威性,在布尔迪厄看来,它就是一种“文化资本”。与电视相关的各种社会力量,往往从自己的立场出发,要求严肃正视电视,以提高电视在文化中的位置——或创办相关的博物馆、档案室、图书馆,或成立各种学术组织,或资助相关的学术研究——从而,间接或直接影响电视研究的学术化进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实际上是不同社会力量对“学术”话语的争夺。从1960年代开始,政府、新闻式电视批评家、电视媒体、大学都普遍意识到,“电视值得严肃对待(包括被保存、研究,或用于教育)”。
政府出于维护教育与文化生态的考虑,资助“电视暴力”、“电视与儿童”、“电视与妇女”等研究项目。此外,政府的管理机构fcc(联邦通讯委员会),意欲提高电视的“文化品位”。1961年,米诺·牛顿(newton, minow)出任fcc主席,发表著名演讲,用英国诗人艾略特的诗《荒原》为喻,对当时的电视提出严厉批评,称“坐在电视机旁,看到的是‘巨大的荒原’”、“电视应该强化文学、文化的色彩”。面对来自外界的批评,电视媒体试图干预、争夺批评的话语权:第一,创办学术期刊与杂志,建立起自己的批评标准;第二,提倡和资助严肃的学术研究,把电视批评驱赶到象牙塔里去;第三,成立学术机构,从事公共性的教育或学术活动。
1960年,cbs计划创办一个电视研究的季刊,但中途夭折。[10] 1962年,cbs全额资助,聘请罗伯特·夏阳为主编,出版一本关于电视批评的论文选集——《第八种艺术》,这是一部重要文献,极大推进了电视批评和研究的学术化进程。共收录了23篇文章,作者包括广有影响的新闻式电视批评家、名牌大学的知名教授、电视媒体的高管、优秀的制作人员。所有文章都有一个共同的主旨,呼吁更多的人来关注、批评和研究电视。《第八种艺术》的出现,表明了电视媒体、平面媒体等对学术话语的“关注”,从而与大学里的学者达成共识,一起来为“电视研究”正名。结局当然是双赢:媒体利用注意力资源和金钱,提高电视在知识系统中的位置,同时削弱新闻式批评的锋芒;新闻式批评家也得以从高节奏的常规化写作中解放出来,不再完全为报纸和期刊写作,更多地表达自己的思考;学者则借助于媒体,扩大专业的影响,在已有的学术机制中谋求应有的位置。
1946年,由新闻式电视批评记者、电视媒体的高级管理人员、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教授共同发起成立atas(“电视艺术与社会”学会),在经过一番明争暗斗后,1957更名为natas(“全国电视艺术与社会”学会)。这是一个业界、学界、批评家共同参与的学术组织,但实际上为媒体所操纵,成为电视网进行“公关” 活动的重要平台。该协会的主要工作有三:一、评审和颁发一年一度的“艾美奖”;二、出版学术性的研究杂志,开展学术活动;三、举办电视教育的公共活动,如创立电视博物馆和电视档案馆,普及电视知识。
1961年,学术刊物《电视季刊》面世,是natas寻求与大学合作的结果。该刊物由natas出资,纽约的锡拉兹大学承办,刊登会员单位的文章,作者包括业界人士,学界专家和批评家。但是,正如其宗旨所示,“建立自己的学术标准,以表达媒体组织的最高理想”,[11]它的学术取向以服务业界为前提。从好的方面说,这个杂志为各个知识领域的电视研究提供阵地;从坏的方面说,不伦不类——对教授们而言,太商业化了,对一般读者和从业人员来说,又显得太学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