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把自己的翻译思路切换到逻辑的视点上,来理解把“meta-epistemology”翻译为“元认识论”,这样就可以提取比较准确的意义:“元认识论是关于认识论的认识论。规范的认识论可以称作‘实质的认识论’,它关心的处知识与信念、真理、辨明的关系,研究知识的起源,而元认识论则是比较和评价所有的认识论。它分析基本的认识概念,确定它们的丛本范围以及适用的条件。‘元认识论关心的是我们在认识论中运用基本概念,如知识、真理、信念、辨明、合理性等概念,以及用于确定如何运用这些概念的方法、步骤和标准。’”(注:[英]尼古拉斯·布宁、余纪元编著:《西方哲学英汉对照辞典》,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608页。)其实,以“meta”为前缀的学科术语其时间与逻辑两个层面的意义都比较明确,但笔者在检选了多部相关学术文本后均未有寻求到比较恰切的定义。上述我们从《西方哲学英汉对辞典》中所提取的关于“meta-epistemology”的解释,也并非令人十分满意,但读其英文原文,可能在学理感觉上会更舒适一些。就我们看来:从时间上讲,元认识论是设置在认识论之后,从逻辑上讲,元认识论是超越诸种认识现象及诸种认识论去探究认识领域中更为基本的共同性、初始性或普世性原则问题,即设问与回答这个学科系统中最具统摄性、第一性、初始性的首要问题。
从逻辑的视点上来看视,“元”是一个外延最大内涵最小的术语,其学理意义在“首”、“头”、“第一”、“居首位的”、“天”、“君”、“开始”、“起端”、“根源”、“根本”、“本来”、“向来”、“原来”、“元气”、“道家所谓的道”、“指帝王初始年号”等一条引伸的意义逻辑链下,以超越的姿态追究一种本体论意义上的普世性理念及共同性原则,并且这个原则是第一性、首要的、初始的、根本的。
理解了这一点,我们也就理解了把“meta-narrative”既可翻译为“后设叙事”和“元叙事”的学理性,也理解了,为什么“后设叙事”和“元叙事”就是利奥塔所言称的“宏大叙事”。当然,在这里我们还是建议学界启用“元叙事”这一术语。
从翻译的角度来看,翻译由“meta”为前缀的术语在汉语语境下比较麻烦。在一般的条件下,除了用“元”之外,用“学”与“论”这两个同义互训的词来替换着翻译以“meta”作为前缀的术语,可能也会有着比较好的效果。如我们可以把“meta-epistemology”翻译为“认识论学”,即关于讨论、研究认识论这一门学科的学问;把“meta-philosophy”翻译为“哲学论”,即关于讨论、研究哲学这一门学科的学问。如果我们把“meta-philosophy”翻译为“哲学学”,这种“学”字的双音节重复似乎比较难以让汉语学者接受,但这个翻译不错。从学理上考虑,我们可以把冠有“meta”的学科理解为在前期学科之后所设置的对其进行研究的“后设学科”。实际上,我们把“meta-philosophy”翻译为“后哲学”或“后设哲学”,这在意义上也完全准确。我个人认为翻译为“后设哲学”比“后哲学”更为恰如其分,因为“后设”强调了其是在哲学这一学科之后专门设置的一门讨论及研究哲学的学科,即“后设”学科。关键这个翻法要得到学术界的认同及约定俗成,当然翻译成“元哲学”也很好。但是由于从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以“后”—“post”作为前缀的种种术语在大陆学界过于频繁地使用与误用,所以学术界对其比较敏感且不愿意再接受更多的、更新的以汉语“后”字为前缀的术语。并且“meta”与“post”尽管在汉语语境下都可以翻成“后”,但在英语语境下两者毕竟是两种书写不同的前缀,在西方“postism”的讨论语境下,很少有人用“meta”。所以把“meta”为前缀的术语翻译为“后设…”既易于区别“post”之“后”,也相当准确。经数量统计我们发现,“meta”更多地前缀于作为一门学科的术语之前,而“post”更多地前缀于作为思潮与流派的术语之前。再如“元艺术学”,因为“艺术学”与“艺术概论”可以作为同一学科术语来指称研究艺术现象的学科,那么,我们也可以把研究“艺术学”的学问称之为“艺术学概论”(或“艺术学论”),在这里“艺术概论”与“艺术学概论”显然是两个不同的学科;其实“元艺术学”就是“艺术学概论”,当然在术语的选用上学术界会首选“元艺术学”而不是“艺术学概论”,这主要是出自于文艺理论界频繁对概念换用的新奇感、陌生感与时代感。但是,这一译法对“美学”却不奏效,如果我们把“meta-aesthetics”这种关于美学的“后设学科”翻译为“美学概论”,这就有悖于汉语学术界对“关学概论”所给予的约定俗成的理解,因此,我们只好在“元美学”、“美学学”、“美学论”、“后美学”或“后设美学”这些译法中寻找为学术界可接受的出路。当然美学界会一无反顾地选择“元美学”而不是其他译法,其理由同上。我们注意到在若干年前,海外汉语学术界曾有极个别学者把“meta-fiction”翻译为“后设小说”,可以说,这种强调时间视点的翻译是准确的,但遗憾的是这一翻法没有引起大陆文艺理论界的关注或接受,有趣的是,中国文艺理论界更愿意接受“元小说”的译法。需要强调的是,无论把“meta”作为前缀的术语翻译为“元…”还是“后…”,翻译者与使用者必须要能够从时间视点与逻辑视点给予准确的理解,这样才不会在论文写作中肇祸于误读与误用。理解了这一点,也就理解了当时的译者把“metaphysics”翻译为“形而上学”是怎样的精彩且不落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