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竹枝”皆出“巴讴”。“巴渝”含义即指巴土民歌,这里的“巴”,恐怕并不单指巴族,而是对生活在巴地上的“百蛮”、“百夷”的总称。不过,巴族是其代表。①“巴渝”与“竹枝”同源,皆出自“巴讴”。二者在歌唱时候都伴以“耀”舞。看来,“巴渝”风格属阳刚之型,而《竹枝》属阴柔之型。“巴渝”与“竹枝”正代表“巴讴”刚柔两种类型。《巴渝》当年是以其刚悍风格而受到刘邦的欣赏,《竹枝》则是以自己的柔媚情调而引起诗人的兴趣。“巴渝”与“竹枝”,正是蜀乡音乐的二斑,由此二斑足可想见蜀乡音乐的丰富性与刚柔相济的完美性。刚则可以临战,柔则可以断肠。
历史上的有识之士,总是善于发掘和吸收民间艺术原料来改变陈旧的、僵化的,过时的艺术形式。屈原沿湘讴而作《九歌》是一个先例;刘邦直取“巴渝”进庙堂是又一次首创;魏文帝曹丕以帝王而兼诗人,办事更为内行。他发现“巴渝”经两汉四百年的因袭不变的演唱,辞曲皆已陈旧,于是在他即位之初,便命军谋祭酒、诗人王粲改创“巴渝”。王粲受命立刻将眼光转向巴人民歌去寻取原料。据载,“魏初,乃使军谋祭酒王粲改创其词。粲问巴渝帅李管《种玉歌曲》意,试使歌,听之,以考较歌曲,而为之改为《矛渝新福歌曲》《弩渝新福歌曲》《安台新福歌曲》《行辞新福歌曲》,行辞以述魏德”②。
①参见祁和晖谭继和: 《杜甫夔州诗中的民族问题》“蛮歌、夷音、巴曲”部分,载《草堂》1984年第2期。
② 《晋书.乐志》。
这即是说,王粲仔细研究品味了巴渝地区正在流行的民歌《种玉歌曲》之后,便顺利地将两汉因袭下来的“巴渝”改变成四组歌曲,使古老陈旧的“巴渝”又有了新的生命。
刘禹锡在屈原与王粲的启发下,也便怀着浓厚的兴趣,对当时正在巴渝地区流传的民歌‘竹枝’作了深入研究。他对‘竹枝’作了这样的介绍:“四方之歌,异音而同乐。岁正月,余来建平(今四川巫山县),里中儿联歌‘竹枝’,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歌者扬袂睢舞,以曲多为贤。聆其音,中黄钟之习,率章激评如吴声,虽伧伫不可分,而含思宛转,有《淇澳》之艳音。昔屈原居沅、湘音,其民迎神,词多鄙陋,乃作《九歌》,到于今荆楚歌舞之。故余亦作‘竹枝’九篇,俾善歌者扬之,附于末,后之聆‘巴渝’,知变风之自焉。”(1)从刘禹锡的介绍及刘制《竹枝词》,白居易制《竹枝词》等资料看来,“竹枝”这种民歌在乐曲特点、歌辞形式,内容情绪,演唱方式几方面都有独具的特色,很值得后人继承整理这份历史文化遗产。且归纳“竹枝”的特点如下:
(1)“竹枝”歌词体裁,大体同于七言绝句。如刘禹锡所写《竹枝词》,其一首是: “白帝城头春草生,白盐山下蜀江清。南人上来歌一曲,北人莫上动乡情。”
(2)《竹枝词》内容,大多是人民抒发自己的情感,描写自己的生活环境和风土习俗。大多率性而出,肆口而成,具有“兴观群怨”的价值。文人学习“竹枝”体裁所创的《竹枝词)其内容多为叙写风物,抒发羁愁感慨。例如白居易所写《竹枝词》之一:“竹枝苦怨怨何人?夜静山空歇又闻。蛮儿巴女齐声唱,愁杀江楼病使君。”
① 《刘宾客集》:《竹枝词》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