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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百年的日子要到来的时候,总有一种情愫撞击着我,这次打着民族革命旗号的革命,革掉了皇帝,建立了共和,但是封建的东西还在,于是又有了五四的浪潮,但我想,没有辛亥,何来五四?
没有辛亥,我们的头上还垂着辫子,还是长袍马褂,还是见面叩首作揖。“新礼服兴,翎顶补服灭;剪发兴,辫子灭;爱国帽兴,瓜皮帽灭;天足兴,纤足灭;阳历兴,阴历灭;鞠躬礼兴,跪拜礼灭……”
如今,看到大街上的服装如花,我就想到清朝那些场景,多么有趣的重叠。岁月不居,恍惚百年,当年的年轻的志士为了共和的呐喊,还未走远,他们化成了历史还在我们的周围,影响我们的生活,激励我们,时时让我们反思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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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诗人,有责任用诗歌的形式反思这段历史,以诗歌的言说,来诠释这段血与火的岁月,这三千年的从没有过的变局,我该用怎样的笔墨才不辱没她呢?
诗是一种言说,是一种激情,也是一种思的表达,在西方诗歌离历史很近,在我们古老的传统里,诗教一直发达,可以兴观群怨。诗人既要关注写什么也要关注如何写。
百年前,那时的满清帝国已如衰朽的老人,满眼昏花,固步自封。直到西方列强用大炮敲开了中国的国门,才令铁屋子里的昏睡的国人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蒙昧。而列强倚仗拳头在中国巧取豪夺,更使一些先行者启蒙者感受到了亡国灭种的危险。于是,中山先生担当起这一重任,向愚昧的黑屋子呐喊,呼喊共和,但通向辛亥年的共和路途充满了血,充满了挣扎,从戊戌变法的六君子的头颅,到黄花岗的鲜血,是这些志士年轻的性命扣开了辛亥年满清重重的大门,使两千年的帝制轰然崩塌。
但是,那些发生在历史深处的人物与事件,已经属于历史的又怎样还原,如何结构?我知道一般咏史诗就是直接对历史对象发表议论,或者借历史形象抒发感怀。有些诗人的历史写作借用那些史实,就是把史实直接用来传达情绪、表达观点。但我想,应该将歌咏对象作为审美对象,而不是一般评价或议论的物体。怀古咏史是古代诗歌的长项,于是我就沉潜在历史的深处,借鉴古人的写作的智慧,我发现诗人创作怀古咏史的诗篇,往往不是为发古人之幽思,他们常常把史实与现实扭结在一起,或是感慨个人遭遇,或是评论社会时政。就如杜牧的《题乌江亭》: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杜牧对历史作冷静的理性的思考,自己并不置身其中,咏叹项羽兵败,自刎乌江。同样的题材,王安石也写了一首《题乌江亭》,却说:“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为君王卷土来?”他感到项羽的失败是历史的必然,可见,对于同一历史,诗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反映,这样就有了不同的看法和见解,在艺术手法上,咏史的诗篇常见的是即事即景,由此引发议论或抒发感慨。还有咏史的诗篇则整体诗歌只是叙述史实(当然不是历史书中的“史实”),不着一字的评论,甚至对自家身世也不发一语,这种构思,重在塑造形象,以形象感人,如杜甫的《咏怀古迹》:“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清人李子德评这首诗说:“只叙明妃,始终无一语涉议论,而意无不包。”这个评语的确说出了这首诗的艺术特色,它自始至终,全从形象落笔,不着半句抽象的议论,而“独留青冢向人间”、“环佩空归月夜魂”的昭君悲剧形象却给读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