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炜
因为对苏北作家研究的兴趣和需要,我一直关注严苏先生的小说创作。我们在江苏省作协组织的首届农村题材研讨班上结识,此后读了他的几乎所有的小说创作。在小说创作方面,我感觉严苏不是一个十分会“讨巧”的人,他的写作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在我看来,正是这种“笨拙”构成了严苏小说创作的本真和厚实。在他的两本中短篇小说集《换一种活法会如何》和《女人》所塑造的人物形象中,这种本真和厚实俯拾皆是:《小姨》中的小姨,《流浪》中的小毛,《哥哥的爱情》中的哥哥,《屁股上的钥匙》中的豆芽儿,《换一种活法会如何》中的李美丽,《女人》中的红桃,这些人物仿佛就在我们身边,严苏所作的只不过是把他们进行艺术上的还原。
严苏是个过于“老实”的小说家,他从不去想小说创作的捷径问题,他就像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农,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遵照节气更换和季节轮回,该松土的时候松土,该下种的时候下种,该施肥的时候施肥,该收割的时候收割。他要让庄稼遵循自己的生长规律自然成熟,他从不去想化肥农药问题,更不去想催化剂的问题。这样的原始耕作,使他的作品非常生态,没有时下的乱七八糟,更没有什么不良的污染,在其他所谓前卫作家纷纷热衷于搬运西方现代经典手法的时候,在现代后现代殖民后殖民理论铺天盖地天女散花群魔乱舞之时,严苏非常固执地甘愿成为一个“保守”“落伍”的写作者。这种“保守”“落伍”的姿态,保证了他小说创作的原生态。
这种原生态表现在题材上,就是严苏原原本本地关注农村和小市民,比如《王老五和他的黒\牯兄弟》、《屁股上的钥匙》、《哥哥的爱情》、《女人》等;表现在创作手法上,就是多用传统的白描和叙述,小说文本结构不追求复杂和扑朔迷离;在人物塑造上,严苏并不刻意追求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而是力求在波澜不惊中坐看云起;在写作语言上,就是尽力回避西化的书面语言,多用土得掉渣的乡村俚语,让他的文本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充满机智和幽默。基于以上特点,我觉得严苏的作品更像传统意义上的乡土纯文学。
在读了严苏的两本小说集之后,我觉得严苏的小说创作大抵可归于底层写作。目前,底层写作的提法很流行,但在众声喧哗中,却鲜有能够对何谓底层写作做出界定的声音。农村题材作品可称为底层,打工文学亦称为底层,小市民文学也归于底层,这就使这个底层写作概念的外延可以无限大。为什么?与底层相对应的是上层,何为上层?也没有人对此作出界定。这就造成了概念使用的混乱。不管怎么说,严苏的创作可以看作小人物的写作,他塑造的人物形象都是生活在农村或小城市的小人物,豆芽、李美丽、红桃皆是如此。就连那些有所谓的“官方”身份的人物,也大多是“队长”和“记分员”这样的基层“小官员”。严苏善于写小人物的命运。他的关注小人物的写作姿态与那些传统意义上的底层写作者不同,严苏的创作目光所及,常常在农民和市民之间,可以说是一种“郊区”写作,他关注的人物和塑造的形象有许多是农民中的市民和市民中的农民——前一种是指乡村知识分子,例如小姨、哥哥等具有一定知识的先知先觉者,后一种是指进城务工人员,例如李美丽等。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严苏的小说创作可以列入底层写作,但他的写作不是为底层的写作,也不是为市民的写作,而是作为底层作为市民的写作。莫言曾在苏州大学主办的小说家讲坛上说过,作家的写作不是为百姓的写作,而是作为百姓的写作。这一点是很有道理的。一个优秀的作家,其创作必须有自己的立场,严苏做到了这一点。他的写作富有同情心,塑造了一系列值得同情的底层小人物形象,即便是写女人的堕落,他也力求写得可爱,如《女人》中的红桃。写男人同样如此,《屁股上的钥匙》,成功写出了农村青年豆芽儿的鬼精和使坏,但作家都能写得不动声色,让读者在水波不兴中体验惊心动魄,渐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