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自然的感情——读蓝瑞轩《野灵芝》随想

被城市人传说千年的灵芝，在我还小的时候就长在我的脚下，可我家的大人和周围的乡亲从来就没有说起这东西可以吃，只是有时候大人见到了灵芝会采回来，收购站有时会收购灵芝，可那价钱实在便宜得可以，所以并没有人专门上山找它。当然，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农村人连肚子都吃不踏实，哪还有心机去管什么“轻身益气”、“延年益寿”之类的虚事。读了蓝瑞轩小说《野灵芝》(载《花城》2010年第5期)，真是感慨万千。毫无疑问，作者写的是我熟悉的地方，故事发生地“峨城”，那里出产的灵芝曾经是献给皇室的贡品——这是我长大后阅读相关志书才知道的，同时也就明白了乡亲们为什么不吃“灵芝菌”，不同阶级的人食谱是完全不同的，同一种物品，在不同的人那里，其功能和价值也是大不相同的。小说赋予了(野)灵芝一种神奇的色彩，它使由于受惊吓而精神萎靡体弱多病的蒙铃铛变成了男人眼馋的大美人。

如果小说只写了这一点，那就只是一篇肤浅的灵芝促销宣传品，而不是感动人的文学作品。而蓝瑞轩的小说其实只是借着野灵芝的名目，真正要写的内核乃是人的精神。野灵芝使蒙铃铛的身体成为一个可欲的对象，她也无师自通地利用这一点，使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通往名利场的武器，她因此得以进入大学，过上一个城里人的生活。她开始追逐权力和名利的游戏，嫁入豪门，职务也一步步升迁。与此同时，她正巧学的是植物学，顺理成章地研究起灵芝的栽培来，然后是开发利用，形成产业。这里，我们看到了身体和灵芝在结构中具有同样的位置，都必须开发利用才能在现代的权力和资本运作中产生效益。换言之，身体再也不是那个身体，灵芝再也不是那个灵芝。事情似乎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走着，心理也不会再起什么涟漪。可如那句流行语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就在蒙铃铛春风得意准备提拔更高级别的职务时，事故发生了。起因还是她的身体，因为她姣好的身体，她得以在男人们掌控的权力场中分得一杯羹，可她怀了不是自己丈夫的孩子。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以前，家人最多也就是怀疑而已，可现在科学昌明，一纸亲子鉴定书轻易就毁了一个家庭，也毁了蒙铃铛的前程。于是，她不再风情万种，丈夫另寻新欢，提拔无望，原先人见人爱的身体现在连老头子也没有兴趣了。真是成也身体，败也身体。

人总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明白世界的真相。一朵家乡深山里的万年野灵芝，深爱蒙铃铛的乡村男子无论别人出多高的价格也不卖，只为了留给自己爱的人。灵芝根如血的汁与蒙铃铛苍白的脸上泛出的血晕后面，当然是男人的心血。小说至此完结，呼唤的是回归自然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