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沈从文《长河》为例
——被“现代”反复开垦而未被触动的“乡土中国”处女地
一
从现代文学的角度,乡土文学是基于乡土中国活的精神产物,进入21世纪,乡土中国发生了深刻的巨变,乡土文学在形式和内容上同样在变化,这里,有生活为文学泉源即存在决定意识的原因,但也有着乡土文学反作用于乡土中国--现代中国,即乡土文学成为一种独立的能够见证社会变迁--思想精神参照的原因,乡土文学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主流意识形态注解的原因。当然,乡土文学还应当包括那些非主流甚至受到排斥的作品。这样我们也就看到,作为一种文学样式,乡土文学在中国历经长足的发展,羽毛丰满,不但是现代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而且成了检视中国现代化进程的一个思想维度,也就是说,“乡土文学”有着大于“乡土中国”的认知空间和精神空间。质而言之,“乡土文学”有着含藏未来社会需要的思想和审美的重要元素,而且它的现实性在于,今天乡土普遍沦陷,最内在的就是原先支撑乡土的“形态”不复存在,乡土重建显得紧迫,也就有个重新认识原有的乡土必要。从而,我们也就能够理解,在热议城市化,呼唤现代都市文学的今天,“乡土文学”的创作及研究仍然是一个社会公共话题,当然更是一个文学话题。
我还隐约地觉得,“乡土文学”如此欲说还休,不仅说明它有着自身成长的烦恼(比如如何出新,适应新时代读者,如何继续给现代化中国提供有价值的精神资源),还有一个并不为大家所察的自我遮蔽的问题,顺着一种既定思路说得越多遮蔽也就越大。这种“既定思路”也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终于,我在梁鸿的《“乡土中国”:起源、生成与形态》(《上海文学》2012年第4期,简称《形态》)得到了印证。
当然,《形态》并不是乡土文学研究,而是社会研究--“乡土中国”现代化的研究,所涉及的乡土文学只是作为社会研究的一个有机组成,由于梁鸿熟悉这一专业,乡土文学成了她切入的一个角度,她相关的社会研究自然会伴随对乡土文学的检视,而显现她对中国乡土文学衍变的认知态度,在我看来,恰逢其时,正好给我们陈陈相因的乡土文学研究拓展了新的视野,由此感觉到了中国乡土文学发展的空间,它依然有着被遗忘或未被触动的处女地。
《形态》同样属于对乡土文学的爬梳和探寻。这里我偏重讲乡土文学--本文最后也是落足于乡土文学,以乡土文学反观乡土中国或中国社会;我注意到,梁鸿长期关注乡土文学(以她的研究专著《“灵光”的消失》为证),还深入当下的乡土进行社会调查(以她非虚构的《中国在梁庄》为证),《形态》的内容是结实的,充溢着真切的乡土体验,不是纯学院派的研究文章,而且视野开阔,在百年社会变迁中对乡土文学进行再审视,言说有据而贴切。但是我以为,《形态》同样存在自我遮蔽--在深入阐述“乡土中国”的起源、生成与形态时,也遮蔽和疏漏了什么。对于乡土文学,《形态》似乎同样在解蔽和解构了什么,也遮蔽和疏漏了什么。
因这样的遮蔽和疏漏,我们也就发觉,依然有着被“现代”反复开垦而未被触动的“乡土中国”处女地。这样的处女地属于另一种文学形态、文学样式,含藏着现实和未来生活的精神质素。因而,我觉得梁鸿在《形态》触及了许多“乡土中国”的社会形态和文学形态,可她还是忽视了具有价值的另一种“乡土中国”的文学形态。这后者是不是存在呢?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