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义1986年创作作品《后古典——大悲爱的复归》(上),1995年作品《护照2》(下),还不能以“政治波普”的命名一以概之。
栗宪庭先生,艺术界坊间熟人称“老栗”,这个自然而然形成的称呼,或是各种关于他的称呼中,他也觉得亲切故而直认不二的,其他诸如“教父”、“乡绅”等别人赋予、自我调侃的,他都未肯当真认领。
前不久,一个民间523“当代艺术思想论坛”的理论奖授予老栗的“重要的不是艺术”说,并重奖10万元,他又成为受人议论的人物。那些热议——批评或肯定——细察起来,我发现内容的真伪或正确与否倒在其次,倒有个真问题值得琢磨:老栗及“老栗说”其实成了一个被反复吐槽的符号!
两年前,批评家王林质疑“北京叙事”主导中国当代艺术的历史书写时,长短账算来,就曾对老栗颇有微词;近些年来,舆论屡及的宋庄之成败兴衰,也多有推责于老栗言谈;乃至于宋庄外京城艺术园区之凡事纠纷、艺事张罗,似也略有期待老栗现身呛声的意思……人们似乎已经辨不清符号中哪一个是“真实的”、“应该的”老栗。
老栗受奖期间,我有简短时间接触了一点“老栗说”。例如——说到体制,他像是自问自答:现在体制变了吗?我不觉得,我甚至觉得有些地方更糟糕了;说到他刚刚参观的王广义展览,他也像自问自答:我给王广义命名“政治波普”的时候,他还专门写信给我表谢呢,王广义变了吗?不觉得,王还是以前“备战备荒”式的冷战思维,我爱人看完回来说了一句精准的话:这据称花费一千多万的展览等于只是说了句“我王广义还活着”……这些“老栗说”填满着一个一直在当代艺术第一线行走着的人的“真实”体会:第一说像是说“体制内”,第二说像是说“体制外”,其实它们又都互有关联。所以,老栗对当代艺术院的做法也颇有微词,道理正在于此,而他对我的“艺术批评与公权力”批评言论略表赞赏,应也来自于同样体会,因为我的批评言论非为新奇而乃“常识”,老栗的疑惑正在于“我的直觉让我不断地回到‘真实’,而‘真实’属于常识范围,我知道这是我的悲哀,但三十年的艺术乃至社会就是一个迫使人们不断回到常识的现实,真的也是时代的悲哀”。老栗体会之“真实”,远自于早期逃离“体制内”并长期与体制“捉迷藏”的艺术行动,近自于自己电影基金会一个简单的“独立电影”活动也常被“拉闸”、受限。这样的体会,那是端着体制内“铁碗”的人没有的,抑或是市场上“金碗”在手的人可能淡忘了的。
老栗之为“符号”,正是因为他检验着“体制内外”的诸多问题的无奈,而无奈是对着那个“栗符号”吐槽的众人的痛、恨与怒。老栗曾深感体制之害乃至深受体制“迫害”,所以有早先的背离经历。他此后展开了中国当代艺术的一段可贵时间段,此实践和经历看似巧合,却事实上或是他预见能力的必然——“重要的不是艺术”说就是明证之一。其时此般的“老栗说”,无疑代表了“受害”的老栗试图寻求体制、政治突破口以解放艺术生产力、释放艺术创造力的基本判断,若联系到现在延续开来的老栗的“活过”、“真实”、“活着”的生活观或艺术观,我们可以说:当体制与生活总存阻隔、政治与社会不能统一的现实分裂那一天不结束,“艺术就是艺术,无所谓哪哪重不重要”这样的话还真不好说。不是吗,当另一个获奖红人赫然脱口而出“文学远比政治美好,政治教人打架,文学教人恋爱,大家可以多关注让人恋爱的文学,少关注让人打架的政治”如此一说,并且毫不避讳艺术生活与现实(政治)生活的严重分裂,此之当下,老栗的“体制真的改变了吗”的提问仍让我们不敢忽视。对此,我总想,老栗只是发题人更也是题中人(以至他不得不也有再怎么逃离也得面对“镇政府”、“村委会”的无奈),痛感、恨绪、怒气尽往“栗符号”上倒,解决不了任何体制枯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