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00年,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幽灵带领但丁一同游历了地狱、炼狱,最后引导他进入天堂。诗人张曙光将这一行程描述为“但丁的奇异旅行”,并且用诗歌的方式,在汉语在中为我们重现了但丁在地狱,炼狱中的艰难跋涉以及在天堂中的种种神奇景象。在诗中,维吉尔承担着引领的使命,诗人与幽灵的身份,使他带领但丁最终穿过地狱、炼狱,并且目睹了其中充满痛苦与惩罚的事件,
“就像在寒冷的季节,掠鸟的翅膀
承起了它们排成的宽阔拥挤的行列
疾风也这样带着那些有罪的灵魂:
忽这,忽那,忽上,忽下,控制着他们。
永远没有希望来宽恕他们——
没有希望歇息也无法减轻痛苦。”
(《神曲·地狱篇》张曙光译 2005年版,第40页,广西师大出版社)
一三二一年,游历地狱、炼狱、天堂的但丁也终于成为一个幽灵,在文本、语言和时空的难以追踪的边界里游荡着。他的幽灵随意出入曾拒斥他的佛罗伦萨和更遥远的地方。现在,诗人张曙光承担着与维吉尔同样艰难的使命,再一次将但丁的幽灵引入汉语的世界。这是国内的第一个完整的诗人译本,也是我偏爱的一个译本,译文之生动、优美,实在是令我惊喜。诗人张曙光在这北方的边城——哈尔滨,历时三年多完成了这一使命。
无疑,地理和地域的特征赋予了他种种附加的优良条件。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哈尔滨的冬天,我开始感觉到,寒冷的空气和触目的白色以及黑色,在使心智和头脑变得清晰而成熟。凝固的建筑与流动的人群在时间里不停地消失和重现。对于我们这些,在这里读书与写作的人来说,这种氛围无疑是容纳诗歌艺术的良好语境和一剂镇静剂。而这座城市在时间的灰烬里,行进了百年,一百多年的时间并未赋予它以稳定的传统,但却给了它足够的空间来容纳那些游荡的幽灵。在那白色的空隙里,在那虚弱的光线和充满异域色彩的建筑里,幽灵游荡在这个城市的巷陌与呼吸之中。他们倾听到艺术家的召唤,出没于这座幽灵出没的城市。
二00五年冬天,也就是去年的冬天(瞧!这时间的诡计,即使它只过去了一点点,也不再允许我们以那样的方式称呼它,我们无法像昨天那样,称它为今年),准确的时间早已无从计算了。但丁的幽灵在这个城市里出场了,与他的引领人一道,登上由众人的目光所交织成的舞台,而我们这些注目者,也仿佛在参加一场庆典。在但丁众多的幽灵中,诗人张曙光为我们带回了诗人但丁,而非那个在汉语里以散文著称的幽灵。“那么,在这儿,似乎现在发生的——和已对他们发生的,接着向我们降临。这存在着一个事件,也许是永无止境的事件。”(Derrida 《Typewriter Ribbon:LimitedInk(2)》),无疑,是诗人张曙光为我们创造了这一事件和它不可预期的永无止境。
但是,我们能宣扬它是一次胜利吗?对汉语中其他但丁幽灵不可遏制的打击和摧毁?从而在废墟上建起一座可靠的纪念碑?不,对于我们这些时间中的生物来说,在它的诡计中,毫无胜利可言。我们只能说,这是一次成功地引领。“博学的向导带我走上另一条路,走出宁静,进入颤抖的空气。”(《神曲·地狱篇》第37页)如果我们能理解维吉尔的使命,就会明白这行程中包含着多么巨大的诗歌秘密。我们能用柏拉图或亚里士多德来代替维吉尔吗?能用哲学的力量来替换诗歌的力量吗?这一切早已在《神曲》里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