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镜花缘》与清代才学小说（下）

收录：2014-1-31 作者：王齐洲来源：《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11期点击：1588

三、李汝珍与《镜花缘》

炫示才学而又能达到通俗效果者，要数李汝珍的小说《镜花缘》。

《镜花缘》100回，初稿约成于嘉庆二十年乙亥（1815年）。作者李汝珍（1763？～1830年？）字松石，号松石道人，直隶大兴（今属北京）人。少而颖异，不喜时文。乾隆四十七年壬寅（1782年），随其兄李汝璜从大兴移居海州板浦（今属江苏连云港市）。后在板浦从著名学者凌廷堪受业，“论文之暇，旁及音韵”。嘉庆六年辛酉（l80l年），任豫东县丞，治理河水。《镜花缘》中对女儿国治水的描写，就本于其在豫东治河的经验。汝珍博学多才，精通音韵学，《李氏音鉴》于嘉庆十年乙丑（l805年）基本完成，嘉庆十五年庚午（1810年）定稿刊刻问世；颇擅长棋艺，编撰有《受子谱》一书。其著作影响最大的，是他花30余年心血写成的长篇通俗小说《镜花缘》。孙吉昌（生卒年不详）《镜花缘题词》说他：“而乃不得志，形骸将就衰。耕无负郭田，老大仍驱饥。可怜数十载，笔砚空相随。频年甘兀兀，终日惟孳孳。心血用几竭，此身忘困疲。聊以耗壮心，休言作者痴！”可见李汝珍的确是耗费了几乎全部心血来写作这部小说。他自己在小说第100回中也说：

恰喜生逢圣世……读了些四库奇书，享了些半生清福。心有余闲，涉笔成趣，每于长夏余冬，灯前月夕，以文为戏，年复一年，编出这《镜花缘》一百回……小说家言，何关轻重！消磨了三十多年层层心血，算不得大千世界小小文章。18

据此推知，李汝珍中年即着手写作此书，直至晚年才定稿成书。其间三易其稿。作者虽然花30年时间和大部分心血写成这部通俗小说，但心中难免悲凉，因为通俗小说毕竟不是当时文人可以安身立命的事业。

李汝珍对自己倾注了大量心血创作的《镜花缘》小说是钟爱的，对它的出版发行也是很重视的。他于嘉庆二十三年戊寅（1818年）到苏州监刻《镜花缘》，所刻当是最后的定稿本。书刻好后，销路却不通畅，原来同时在江宁桃红镇已有人“翻板”刊行。这所谓“翻板”可能是以作者二稿的抄本为底本刊刻，而不可能是对苏州板的翻刻，因为两板时间相距太近。江宁桃红镇板以“翻板”为名，无非是与苏州原刻本竞争市场的销售策略。李汝珍得知后，“拟赴县禀办”，最后的结果不得而知。但事件反映出此书在社会上流传的情形。苏州原刻本今存北京大学图书馆，为马隅卿先生旧藏。江宁桃红镇刻本今尚未见，不知是否因李汝珍的版权诉讼胜利而毁板。此后有道光元年辛巳（1821年）刊本，道光八年戊子（1828年）芥子园刊本等，说明此书颇受读者欢迎。

《镜花缘》叙百名女才子浪漫而神奇的故事。作品结构上可分为三大部分：第1～6回是第一部分，为全书的楔子，讲述这个故事的神话因缘；第7～53回是第二部分，讲述唐敖父女海外寻找女才子的经历；第53～100回是第三部分，讲述百名才女同登黄榜的故事。

小说第一部分写西王母寿诞蟠桃宴上，嫦娥要掌管百花的百花仙子下令百花齐放，为寿宴助兴。百花仙子坚称花时有序，不能聚四季于一时；倘若日后果有百花齐时放之事，情愿堕落红尘受孽海无边之苦。不料天星心月狐下凡做了武则天，她曾受嫦娥的撺掇，要以帝王之尊下令百花在一天中齐放。待她改唐为周，自立为帝，剿灭了护唐反周的徐敬业后，自谓天下太平，在残冬赏雪的酒宴上，心血来潮，下令百花限一日之内开放。众花闻旨，因百花仙子正同麻姑下棋，一时无以请示，又不敢违抗人主之命，于是在一日内竞相开放。百花仙子以及九十九位花仙因此被谪贬红尘。百花仙子降生为岭南秀才唐敖之女唐小山，与其他花仙下凡为才女，散居全国各地和域外各国。后来历经艰难，了结尘缘之后，返回瑶池。前六回是全书情节的因果框架，并宣示此书大旨是为天下薄命红颜立传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