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西游记》在明中叶人性解放思潮的勃兴和文学运动的相互激荡中脱颖而出。宋明理学中关于以道德理性对人的形体存在形式的生理现象,对精神存在形式的心理形象进行自我心性修养和内在超越的探索,可能对《西游记》的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作品的内容与回目中处处渗透着宋明理学的心性论理念,作者显然是运用比喻象征的艺术手法,阐释了对宋明理学心性论的理解和自己的心学观。
关键词:宋明理学 西游记 心学 解读
一、《西游记》产生的思想文化背景
今存百回本《西游记》最早的刊本,是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刊出的金陵世德堂本,刊刻前的手写本问世时间,当在嘉靖后期至万历初年之间。而这一时期,伴随着商业、手工业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出现,个性解放的要求和重视人的价值的社会思潮悄然兴起,王阳明心学就是这种社会思潮在哲学领域中的反映。阳明心学的核心是“心即理”,“此心无私欲之蔽,即使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1]。“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天理也。”[2]。其要旨集中于所谓“四句教”,即“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3]。意谓自然人尚处在“未发之中”,不存在善恶之分;人只有产生意念活动时,才有善恶之分;良知则能认识善恶,能够认识善恶,便有可能改恶从善,这样的“工夫”便叫做格物。上述王阳明关于“心体”与“格物”的思想,显然综合了佛教禅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静,何处惹尘埃”(慧能);和“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神秀)[4]的观点,即以“明镜”比喻心体。
这一观点,强调人了的主体意识。运用于道德修养,则主张“自明本心”,“反身而诚”,强调人格的自我完善,主体在道德完善中的能动作用因之得到高度的阐扬。而所有这些,对《西游记》显然都产生了一定影响。因为《西游记》产生的大致时间,正是王阳明心学最为昌盛,其影响最为广泛的一个时期。据《明史》本传称:王阳明“门徒遍天下,流传逾百年,其教大行,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无复几人矣”[5]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条件下,《西游记》的创作或写定受到这种时代思潮的影响,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就《西游记》问世时的文学背景来看,明中叶的前后七子、吴中四杰、唐宋派等文学流派前后纷起,各类文学运动推波助澜。另一方面,传奇、词话、歌谣、白话小说等俗文学,也随着商品经济的活跃、市民阶层的壮大和人性解放思潮的勃兴而异彩纷呈,并显现出勃勃生机。《西游记》便在这种时代性思想潮流和文学运动的相互激荡中脱颖而出了。
二、宋明理学心性论对《西游记》的影响
宋明理学中的“所谓心性之学或心性观,是指关于人的本心、本性、本质的整体性、有机性关系的学说。它以道德理性对人的形体存在形式的生理现象(生命、食色)和精神存在的形式的心理形象(知识、情感、意志)、伦理现象(忠、孝、仁、义、礼、智、信)进行自我心性修养和内在超越,以凸显人生价值、道德生命、理想境界和精神家园。这样,心性观便维系着人与自然、社会、群己、心灵的关系网络,以及在此关系网络中人的价值观和意义的定位,生命、情感、知觉、学思、意志以及道德理性、精神自由的认准。”[6]因此,无论是程朱还是陆王,都十分重视对“心性”的探讨。程颐在论及心、性、情的关系时说:“性之本谓之命,性之自然者谓之天,性之有形者谓之心,性之有动者谓之情,凡此数者皆一也。”[7]朱熹说:“一身之中浑然有个主宰者,心也。”[8]他还认为:“视听浅滞有方,而心之神明不测,故见闻之际必以心御之,然后不失其正。若从耳目之欲而心不宰焉,则不为物引者,鲜矣。”[9]陆九渊则认为:“心之体甚大,若能尽我之心,便与天同。”[10]陆象山的高徒杨慈湖,基本上继承了象山的衣钵并有所发挥:“人心至灵、至神,虚明无体,如日如鉴,万物毕照,故日用平常,不假思为,靡不中节,是谓大道。”[11]到王阳明进一步提出“心即理”,把心性之说推到极端。就这一点而言,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无异。只是朱熹在理学中强调“格物致知”工夫,而陆王心学则持以本体为主的立场。就是说,朱子学注重怎么去修的工夫方法,而王学一脉却注重对本体的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