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世纪30年代发现《新刻金瓶梅词话》后,对于《金瓶梅》的版本、成书等问题的研究才正式逐步展开。一般认为,目前所见的10卷本《新刻金瓶梅词话》,因题名有“词话”两字,故称之为词话本;又因有“万历丁巳季冬”东吴弄珠客序,故亦称万历本;20卷本《新刻绣像批评(原本)金瓶梅》是据词话本修改后刊行于崇祯年间,故简称崇祯本。词话本与崇祯本之间的关系是“父子关系”。但也有一些学者持不同意见。如吴晗在词话本发现之初,就凭一些笔记而推断“万历丁巳本并不是《金瓶梅》的第一次刻本,在这刻本以前,已经有过几个苏州或杭州刻本行世,在刻本以前并且已有抄本行世”。[1]至70年代,韩南在讨论万历本与崇祯本的关系时说过“乙系本(崇祯本系统)并非源于甲系本(词话本系统)”的话。尽管此论只是就崇祯本据《水浒传》等修改而发,但常常被人夸大为他对整个崇祯本并非源之于词话本的结论。[2](P111)80年代以后,说目前所见之《新刻金瓶梅词话》并非是初刻,而是二刻、[3](P99)[4](P115-120)三刻,[5]乃至是清初所刻[6]的论文不时可见;在万历本与崇祯本的关系上,梅节先生等力主“是兄弟关系或叔侄关系,并不是父子关系”。①梅先生是一位学力深、造诣高的令人尊敬的长者。他穷十余年之力,在认真校勘《金瓶梅词话》的基础上所作的结论,自应高度重视。但笔者一时还转不过弯来,想提出一些不同的意见,以就教于梅先生与诸位同好。
一、《新刻金瓶梅词话》即是初刊本
说《新刻金瓶梅词话》即是初刻本,首先要说明的是对于“新刻”一词的理解。“新刻”的确可以理解为在原刻的基础上重新刊印。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一在述其“刊刻之名义”时曾对“新雕”、“新刊”作了这样的解释:“刻板盛于赵宋,其名甚繁。今据各书考之……又曰新雕,乃别于旧板之名。《瞿目》校宋本《管子》24卷,每卷未有墨图记云‘瞿源蔡潜道墨宝堂新雕印’是也。……又曰新刊,亦别于旧板之名。《天禄琳琅》三庆元六祀孟春建安魏仲举家塾刻《新刊五百家注音辨昌黎先生文集》是也。”刘辉先生即据此义而认为词话本是二刻:“正因为有原刻在前,故特别标明此为‘新刻’,列于每卷之首。”[3](P119)
但是,时至明代,特别是在刊刻戏曲、小说时,“新刊”、“新刻”的含义往往有所变化,“新刊”、“新刻”特指初刻的情况也屡见不鲜,即以叶德辉的《书林清话》来看,也有将“新刊”指为初刊的,如云:
汇刻词集自毛晋汲古阁刻《六十家词》始……国初无锡侯氏新刊《十家乐府》:南唐二主(中主四首,后主三十三首)、冯延巳《阳春集》(宋嘉祐陈世修序,序谓“二冯远图长策不矜不伐”云云)、子野(张先)、东湖、(贺铸)、信斋(葛剡)、竹洲(吴儆)、虚斋(赵以夫,有淳祐己酉芝山老人自序)、松雪(赵孟頫)、天锡(萨都剌)、古山(张埜,邯郸人,有至治初元临川李长翁序),皆在毛氏宋词六十家之外,载王士祯《居易录》十三。此刻世不多见,《汇刻书目》既未胪载,《邵注四库简明目》亦未及见。(卷7)
这里提到“新刊”的《十家乐府》显然是初刻。除此之外,我们不妨再举数例来证明明清时所说的“新刻”即是初刊。
(一)《水东日记》卷6:
古廉李先生在成均时,松江士子新刊孙鼎先生《诗义集说》成,请序。先生却之,请之固,则曰:“解经书自难为文,近时惟东里杨先生可当此。况六经已有传注,学者自当力求。此等书吾平生所不喜,以其专为进取计,能怠学者求道之心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