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面来风
随着1976年文化大革命的结束,文学进入了一个重新归来的时代。对五四新文化运动所开辟的文学传统的重新延续,对隔绝了几十年之久的西方文艺思潮的广泛面深入的引进和吸收,对艺术本体的刻意探求,构成了归来的文学的主导特征。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思想解放运动直接导致了一个开放的历史时期。中国的社会政治生活重新纳入了世界的总体历史进程,同时,中国的文化建设也成为二十世纪整个人类文化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是一个八面来风的时代,它为文学艺术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多元的文化空间。一大批西方二十世纪的人文科学成果和文学艺术作品被译介过来。从萨特、加缪的存在主义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从叔本华、尼采的生命哲学到马尔库塞的新感性主义,从卡西尔的文化哲学到胡塞尔的现象学,西方现代人文成果对中国的思想界构成了巨大的冲击。在文学艺术领域,则既有西方二十世纪的现代主义主潮以及后现代主义倾向的共时性吸收,又直接受到俄苏文学以及拉丁美洲文学爆炸的影响。世界文学思潮长达百年的演变史几乎全部在中国短短的十几年间重新上演。它既给中国文学以一种新鲜的异域滋养,又使中国作家在目不暇给的世界文学的冲击中,有一种无所适从感。
伴随中国作家世界眼光的获得,是文学观念领域的深刻转变。在文学思潮上,体现为文化意识、人类意识以及个体生命体验的觉醒,在创作技巧层面,则是对文学本体和审美价值的自觉追求。创新意识一直相伴着归来的文学的实践过程。一种思潮尚未来得及充分沉淀便又迅速地为更新的追求所超越,匆匆忙忙与浅尝辄止是这个时代的文学特征,同时也与急剧变革的商品经济时代走向相适应。这种倾向在文学临近世纪末的转折关头显得尤为鲜明。一切迹象都在表明归来的文学显示了上个世纪末梁启超所概括的时代属性,它仍是一个“过渡的时代”。文学期待着在八面来风的喧哗与骚动中更为坚忍和持久的潜思,期待着驳杂而混乱的总体景观中文学秩序的生成,期待着在创新的多元取向中更高的综合的出现。
二、新诗潮的崛起
归来的文学最初的实绩是新诗潮的年青诗人群所建树的。他们大都是“文化大革命”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经历了从迷惘到觉醒的心路历程,精神上的深刻震荡使他们对既有的价值尺度,终极信仰以及文学观念产生了强烈的反叛意识。他们的诗作因此带有鲜明怀疑主义和政治反思的意向。在诗歌艺术上,他们是新的诗歌美学的奠定者。把民族与历史命运的深刻反思的主题与新的诗美形式的独特探求相结合是新诗潮诗人共同的艺术追求。这种追求对于处在新的探索时期的归来的文学产生了广泛影响,同时对于诗歌后来的发展道路也具有典范的意义。
1978年《今天》刊物的诞生标志着新诗潮的开始。《今天》的周围,聚集了新诗潮最初也是最重要的一批诗人,其中的代表人物是北岛、顾城、舒婷、杨炼、多多。
北岛(1949——)原名赵振开,是《今天》的主要创办者。他是带着对已逝的一个时代的强烈否定的倾向进入诗坛的。他的《回答》是对荒谬时代的经典性概括。“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一切》则是对世界的背谬的把握中对世界给予总体否定:“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北岛的典型的心态是“走向冬天”。 走向冬天我们生下来不是为了一个神圣的预言,走吧走过驼背的老人搭成的拱门把钥匙留下走过鬼影幢幢的大殿把梦魇留下走向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