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中国东北各民族以争生存而举族战斗、迁徙,写就了一部悲壮的东北历史。从远古时代至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的这一漫长岁月中,史料向我们表明:靠近汉文化区的东北各民族,以农耕型文化逐渐西移融入于汉族之中,而远离汉文化区的北方各民族,在生产方式上也逐渐从渔猎型文化渐次向畜牧型文化和农耕型文化过渡,这种交融和演变促使东北地区向着文明社会迈进。
跨地域的音乐文化交流是多样式的。日本音乐家岸边成雄在《伊斯兰音乐》一书中将现代欧洲音乐、印度音乐、阿拉伯音乐的传播方式大致分为“凭借着产业资本力量作为商品输送”、“凭借宗教力量以和平方式传播”、“凭借着精神力量和武力”这三种样式。综观东北和中原地区的音乐交流,以“凭借着精神力量和武力”的因素较多。以往学者们较多关注中原音乐文化所带给东北地区的文化繁荣,而忽略了东北音乐文化对中原音乐文化的影响。但从史料记载上看,从夏朝始至清朝,东北音乐文化却以多种方式传入中原,其中“鲜卑乐”、“高丽乐”、“女真乐”在历史上较有影响。
民族融和之乐:鲜卑乐——鼓吹乐
“北狄乐”和“北歌”是见著史料较早的对东北鲜卑族音乐的称谓。《旧唐书》卷29“音乐志”载:“北狄乐,其可知者,鲜卑、吐谷浑、部落稽三国,皆马上乐也。鼓吹本军旅之音,马上奏之,故自汉以来,北狄乐总归鼓吹署。后魏(按:指北魏)乐府始有北歌,即魏史所谓真人代歌是也。代都时命掖庭宫女晨夕歌之。周、魏世与西凉乐杂奏。今存者五十三章,其名可解者六章:《慕容可汗》、《吐谷浑》、《部落稽》、《矩鹿公主》、《白净皇太子》、《企喻》是也。其不可解者,多可汗之词。北虏之俗呼主为可汗。吐谷浑以慕容别种,知此歌是燕魏之际鲜卑歌也。”另在“梁鼓角横吹曲”中,“北歌”用于鼓吹。上述记载表明,在古代称各少数民族为北狄、南蛮、东夷、西戎时,东北鲜卑族音乐称“北狄乐”,而在以鲜卑族为主体建立的北朝时被称为“北歌”它们都成为鼓吹乐中的一部分,其流向都是从西部传入中原的。
从文化角度观照,东北鲜卑音乐传入中原是鲜卑族自身分化和鲜卑族与汉族融和的结果,正如《中国文化史导论》(钱穆著)所说,中国民族与其他民族的融和,可分为四个时期。“……第二期自秦汉迄於南北朝。在此期内,尤其在秦汉之后中国民族的大流里,又融会许多新流,如匈奴鲜卑氐羌等诸族,而进一步融成一个更新更大的中国民族,这便是隋唐时代的中国人了。”据学者研究,东北地区的鲜卑族分两部,一部是东部鲜卑,另一部是拓拔鲜卑。东部鲜卑于西汉期间,从吉林西北迁徙到汉长城以北,当东汉打败匈奴后匈奴逃遁,东部鲜卑便迁徙到匈奴故地与当地的匈奴人融和,当时“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指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后汉书》卷120“鲜卑传”)此时鲜卑已遍布大半个北中国,这个处于原始社会后期的民族,由于单一畜牧经济形成生产力低下和生活资料缺乏,他们经常向汉族地区发起掠夺战争。此时,东部鲜卑中慕容鲜卑首领慕容于东晋期间迁于“徒河(今辽宁省锦州市)之青山”,因内部势力分化,慕容与其兄吐谷浑发生矛盾,吐谷浑遂率所部一千七百家“西附阴山,后假道陇上”,史称吐谷浑部。慕容鲜卑的民族分化,将鲜卑民族音乐从东北带到西北,故在《旧唐书》中记载有《慕容可汗》、《吐谷浑》等音乐。
鲜卑族系的另一部分拓拔鲜卑,从大兴安岭历尽艰难迁徙到定襄之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经过同曹魏接近吸收汉封建文化,进而发展了生产力,于公元386年建立魏国,定都平城(今山西大同),拓拔硅称代王,史称北魏。从《旧唐书》记载“魏(按:指北魏)乐府始有北歌,即魏史所谓真人代歌是也。代都时命掖庭宫女晨夕歌之。”可以看到,拓拔鲜卑将鲜卑民族音乐“北歌”带到了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