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最早的诗歌是和歌。和歌的产生与《古事记》《日本书纪》中的“歌谣”具有关联。例如,《万叶集》中即可窥见“记·纪”歌谣的诸多影响。这种影响不仅表现在内容上,韵律、构思均有近似之处。 《万叶集》是日本现存最早的和歌集,共20卷,传说编篡于奈良时代后期和平安时代前期(公元800年前后),经数位编辑整理,最终定稿者是大伴家持。诗集中,共有长歌265首,旋头歌62首,短歌4207首,连歌1首,佛足石歌1首。此外尚有汉诗4首,汉文22篇。总之,《万叶集》集日本古代诗歌之大成,在日本文学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万叶集》中的和歌如前所述包括长歌、短歌等不同类型,因而各自皆有不同的形式特征亦即格律限制。不过,当时种种格律尚未定型。此外,由于各类歌体中唯“短歌”最符合日本人的自然审美情感,所以,日后短歌获得很大发展,而其他形式却渐次消亡。
简单说来,和歌的格律主要体现在假名音节的限定上,例如“长歌”长度不限,在句式上以五音七音句式反复,最后结句却以五音七音七音句式结尾(亦即5·7·5·7……5·7·7)。“短歌”只有31音,句式为(5·7·5·7·7)。除了音节,尚有“枕词”、“序词”之类的形式约定。
从主题内容上讲, 《万叶集》分三大类,即杂歌、相闻和挽歌。这些类型的名称据说仿自中国的《文选》。“挽歌”的内容主要涉及人的死亡,为亲朋好友的死别而悲伤。“相闻”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包括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但更多表现夫妇、恋人之间的情思纠葛。“杂歌”所含内容广泛,“挽歌”、“相闻”以外者皆纳入其中。例如行幸、旅行、公私宴庆等等。因此,最具色彩的是“杂歌”。
另外,“相闻”和歌又细分为三类:正述心绪、寄物陈思和譬喻歌。
《万叶集》问世之时,平、片假名尚未产生,因而所有和歌皆以汉字标记。汉字早已传至日本。因而当时的文化人能够相当自由地运用汉字。但汉字毕竟是外来文字,运用时出现两种情况,一是汉字字义符合日语的原有语义,二则完全照搬。前者为训读,字同音不同,借用了汉字,却使用日本语原有的语音;后者为音读,如饿鬼、法师等,同时借用汉字的字型、字义与发音。此外,尚有仅仅借用汉字语音而与语义无关的用法,即所谓“万叶假名”。日后“万叶假名”进一步省略笔画演化成为平假名、片假名。假名文字的出现在日本文学史、文化史上发生了巨大作用。
进而言之,和歌作为富于个性的艺术形式,建构在渐渐舍弃“歌谣”的歌唱性、群体性基础之上。万叶时代的文学形式已有神话、传说、话本与歌谣,但物语、随笔等尚未问世。或者说仅仅以萌芽形态包含于万叶和歌之中。
“万叶时代”又被称作抒情诗时代,抒情诗不同于描述事件发展、人类关系的叙事文学,是一种表现个人欢愉、苦痛、憧憬、悲哀亦即个体小宇宙的文学形式。《万叶集》以抒情为主。而抒情诗本质上不是反映外界现实,却是将外界现实凝聚到诗人的心中。这一点,也是和歌与歌谣的基本区别之一。虽然“记·纪歌谣”(《古事记》、《日本书纪》中的歌谣)已经超越了原始歌谣,走向更高阶段,例如形式上已有片歌、短歌、长歌之类的划分,包含了艺术动机与宫廷倾向,但说到底,“记·纪歌谣”尚不是贵族艺术,而属乡土化的庶民艺术,具有原始共同体季节祭式的性质。至少,“记·纪歌谣”不能称作“抒情诗”。“记·纪歌谣”是古代日本贵族阶级形成过程中的历史产物。这种过程孕育了抒情诗。具体地说,这一过程是由祭式魔法走向个人情感,由原始音乐、原始舞蹈趋向单纯的语言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