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祭欧阳文忠公文
王安石
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漠,又安可得而推?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苟能如此足矣,而亦又何悲?
如公器质之深厚,智识之高远,而辅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豪健俊伟,怪巧瑰奇。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星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世之学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
呜呼!自公仕宦四十年,上下往复,感世路之崎岖,虽屯邅困踬,窜斥流离,而终不可掩者,以其公议之是非。既压复起,遂显于世。果敢之气,刚正之节,至晚而不衰。
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策,从容指顾,立定大计,谓千载而一时。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散,而长在乎箕山之侧与颍水之湄。
然天下之无贤不肖,且犹为涕泣而嘘唏,而况朝士大夫,平昔从游,又予心之所向慕而瞻依。呜呼!盛衰兴废之理,自古如此,而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
祭欧阳文忠公文一首(颍州)
苏轼
维元祐六年,岁次辛未,九月丙戌朔,从表侄具位苏轼,谨以清酌肴果之奠,昭告于故太师衮国文忠公、安康郡夫人之灵。
呜呼!轼自龆龀,以学为嬉,童子何知,谓公我师,尽诵其文。夜梦见之,十有五年,乃克见公。公为拊掌,欢笑改容:“此我辈人,余子莫群,我老将休,付子斯文。”再拜稽首,过矣公言,虽知其过,不敢不勉。契阔艰难,见公汝阴,多士方哗,而我独南。公曰:“子来,实获我心,我所谓文,必与道俱,见利而迁,则非我徒。”又拜稽首,有死无易,公虽云亡,言如皎日。元祐之初,起自南迁,叔季在朝,如见公颜,入拜夫人,罗列诸孙,敢以中子,请婚叔氏,夫人曰:“然”。
师友之义,凡二十年。再升公堂,深衣庙门,垂涕失声。白发苍颜,复见颍人,颍人思公。曰此门生,虽无以报,不辱其门。清颍洋洋,东注于淮,我怀先生,岂有涯哉。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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