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骑连西向楚云,朱轩出饯昼纷纷。
百城兼领安南国,双笔遥挥王左君。
一路诸侯争馆榖,洪池高会荆台曲。
玉颜送酒铜鞮歌,金管留人石头宿。
北雁初回江燕飞,南湖春暖著春衣。
湘君祠对空山掩,渔父焚香日暮归。
百事无留到官后,重门寂寂垂高柳。
零陵过赠石香溪,洞口人来饮醇酒。
登楼暮结邵阳情,万里沧波烟霭生。
他日新诗应见报,还如宣远在安城。
这里选的是韩翃的一首七言歌行。本来是应当连接写的,我现在把它每四句分为一段,段与段之间空出一行,这样,全诗被分为五段,每段是一首七言绝句。读者就容易看出全诗是用三首平韵绝句和二首仄韵绝句交织而成。每四句的音调,无论平韵或仄韵,都完全符合于七言绝句,而不是古诗。但这五段连起来,却是一首七言歌行,或说七言古诗(七古)。这种形式的七言歌行,其特征是以律诗的音调,用入古诗。在盛唐、中唐诗人的七言歌行中,此种作法比较多见,高适的《燕歌行》恐怕是其先例。
现在按照每四句一个段落的次序来讲,亦就是按照每一首绝句来讲。诗题是“送中兄典邵州”。“中兄”即仲兄,是作者的二哥。“邵州”,即今湖南省邵阳市。“典邵州”,即去邵州作刺史。做州郡的行政长官,用“典”字,汉代人称为“典郡”。去做县令、县长,该用“知”字,汉代人称为“知县事”。到了明、清二代,不用县令、县长,而改称“知县”,又不用“州、郡”,而改名为“府”,于是古代的郡守、刺史,都改称为“知府”了。
韩翃是河南南阳人,他的二哥从南阳到邵州去上任,大约先向西行,沿汉水南下,渡长江,经湖北而入湖南,过长沙而抵邵州。这是从诗中所叙地理方位推想出来的。
第一段四句是一首平韵七绝。叙述他的二哥带着从人骑马出发,向西行,入湖北境。每到一城,都有乘坐朱漆车轮的地方官员为也迎送。邵州是个大州郡,管领着一百多个城市,还兼管着安南国。这是夸大得不合事实了。邵州本来是邵阳县,唐贞观十年,升为州。天宝元年,改为邵阳郡。乾元元年,又改为邵州。从县而州,是由于户口增多。从郡改为州,这是唐代政区名称改来改去的结果,与户口增减无关。在唐代,邵州全境东西为四百七十里,南北为三百七十六里。一共只有两个县:一个是邵阳,一个是武岗。两县的民户,在开元年间,一共只有一万八千户(据《太平寰宇记》)。邵州既没有一百个领县,更统治不到安南国。大概韩翃的地理知识很贫乏,把他的二哥吹捧得不像一个刺史,而像一个藩王了。第四句不甚可解。《唐书·百官志》云:“汉制,丞郎见二丞,呼曰左君、右君。”丞与郎,都是七八品的小官,见到尚书左丞,就尊称为左君,见到尚书右丞,就称为右君。此句中所谓“王左君”,也许是指王维,“双笔遥挥”,是指他二哥能诗,不亚于王维。但王维的官职是尚书右丞,似乎应该称王右君才对。也许他的二哥擅长书法,故比之为王羲之,但王羲之的官职是右军将军,也不该用左君。我怀疑此句原文应是“右君”或“右军”,否则,这个“王左君”就待考了。
第二段四句是一首仄韵七绝。设想他二哥经过湖北时的旅途情况。一路上的诸侯(即地方官)都争着供应住宿和伙食。到了洪池,有盛大宴会;到了荆台,听到美妙的歌曲。洪池,今曰洪湖;荆台,即楚国的京都,即今江陵。到襄阳,有妓女给你唱《襄阳白铜鞮》(襄阳民歌),给你劝酒。在石城(今锺祥县),有人设宴张乐留你歇夜。这一绝中所提到的地方,都在今湖北省,但南北次序,並不符合地理现实。